伴,是同在一起而能互助的人。细苏伯与蔡婆婆的相互陪伴,或许是给彼此心灵的添衣加被,或许是蹉跎岁月的点点星光。
时常会感慨生命轨迹的交集是如此随缘,又好似命中注定。所谓的命中注定,又是当下有意无意的选择。
蔡婆婆出生在香港,7岁的时候,一家人回佛山躲难。后来,父亲离开她回了香港,母亲也去了新加坡,只剩下她与奶奶一同长大。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过着女孩该有的生活,偶尔还去广州文化公园看雪橇看话剧,去各地耍。生活很安稳,然而这份宁静终究被打破。1974年,大儿子因为救人牺牲了,蔡婆婆成了烈士家属,两年后,蔡婆婆患上麻风病,入院医治。这是解放军退休干部、烈士家属住的医院,后来病友们转去了东莞泗安医院。蔡婆婆的儿子觉得路途遥远不方便,便不要她去,在1979年转院来到沙梨园。
此时的细苏伯已经入院一段时间。细苏伯很小就患病,但是后遗症不严重,当时正在医院帮忙照顾不能自理的病人。蔡婆婆入院时,正是细苏伯照顾她。
记得第一次来村子的那个早晨,三四个老人在树下打牌九,几分惬意。细苏伯在旁边坐着观看,蔡婆婆出牌喊牌,充满力量,很是健康。风吹得树叶飒飒响,一切温柔又静谧。
我与村民熟悉起来后,开始在老人那蹭饭,两位老人是一起吃饭的。我时常佩服细苏伯暖心。菜心要煮烂,因为蔡婆婆已经没什么牙齿;不能加太咸,于是细苏伯自己每餐都拿个碟子装酱油蘸着吃;为了买到让蔡婆婆开胃的兔子肉,他在菜市场一家一家地问;细心计算着每餐的汤要多少量;蔡婆婆的手才稍微抬高抹布就递到手边……好像一切的细节都已成为习惯。蔡婆婆则爱叨扰细苏伯多爱干净;会记得细苏伯的饮食禁忌;会和细苏伯闲聊分享家常……
开始我会好奇,想问问他们的关系,或许是夫妻呢?旁敲侧击下,并没有问出什么,蔡婆婆只跟我说,她的侄女嫁给了细苏伯的孙子,是他们做媒人拉的线。蔡婆婆一边讲一边给我指两人的结婚照片,洋溢着满意的神情。想想真有趣,两位老人竟然能够在这静谧的院子将两个不相识的年轻人组成幸福的家庭。
是什么样的情感,能让人坚持这么多年的细心照顾,已经不重要了。“细苏伯对八姑(蔡婆婆)的感情,绝无二心,就算是社会上的夫妻,能做到这份上的,也没几个”,村里的老人这么和我说,细苏伯的暖心感动了无数来沙梨园的人。
后来沙梨园其他老人身体状况不好,凑不出一个牌局,那时的打牌时光,再也没有过。
今年,蔡婆婆被查出脑子血管硬化,由于年纪大不适合动手术,医生也没开什么药,细苏伯每天就变着法子让她多吃一点饭。有时,大家都去睡午睡了,安静的村子总有一点点电视的声音,那是细苏伯在看电视的卖药广告,他想找能缓解蔡婆婆病情的药。有回我在旁边坐着,听着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广告,进入了瞌睡……或许在电视上看到广告的药品,有很多是昂贵的,而他也并不知道如何去找,也只能一遍一遍地看着……
后来蔡婆婆身体好些了,后来蔡婆婆又住院了,细苏伯与蔡婆婆就这样互相陪伴着…我也不知道结局会是怎样,真希望这样的故事不要有结局。在长长的岁月中,有这样一种情感,无关乎爱情,只是单纯的陪伴,只是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的联系,真好。